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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超经营着一家炒货店。说来也怪,他想了好些个法子,但生意却很一般,为此他一直很烦恼。
这天晚上,冯大超到望江楼去喝酒。喝完了酒,又点了一份菜,让小二包好,他要带回家去给老婆尝尝。行至二道街时,忽然被绊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低下头来凝神去看,这才见地上躺着个人。他摸到那人的鼻子下面一试,还有气儿,就问道:“哎,能听见我说话吗?”
地上那人十分虚弱地说:“我……饿……”原来是被饿昏的。冯大超动了恻隐之心,扶他坐起来,把手里的饭菜包递给他。那人抢过饭菜包,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然后给冯大超作了个揖:“多谢冯老板。有你这餐饭,我的命算是保住了。”
冯大超惊奇地说:“你认识我?”那人却拽住了他的衣襟,说:“我四处游走多年,这附近几个县上的人我大抵都认得。冯老板好心,也该得到好报。我教你個发财的诀窍:从六月初一到八月十五,你就别卖货了,带着你家夫人到京城里去玩耍吧。”冯大超不明白,问道:“我关了店门,货都不卖了,还发啥财呀?”那人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那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冯大超回到家,拿出皇历来翻看。此时已经是五月二十了,离六月初一只有十来天。几个月不卖货,反倒能发财?罢了,反正生意不好,权当去京城散散心吧。他夫人小翠见他拿着皇历出神,过来问道:“你在盘算什么呢?”冯大超说:“现下生意不景气,我想带你到京城去玩玩。”小翠兴高采烈地说:“好啊!”
冯大超打定了主意,就着手做出门的准备。小翠准备衣裳,他则处理店里的存货。邻村的王二娃听到信儿,赶紧跑过来,问他能不能帮自己给京城里的姑姑带些土特产过去。冯大超哪能说不行。王二娃就扛来了一口袋花生、红枣和核桃。
几天后,冯大超夫妻俩来到了京城,先寻了家客栈住下,然后打听到王二娃姑姑家的住址,扛着土特产赶了过去。王二娃的姑姑嫁到京城一户官宦人家,现下已是当家夫人,见到冯大超夫妻,自然十分高兴,拉着小翠的手家长里短地聊了半天。
冯大超坐在一旁,暗暗地想:难道他们家要跟我订些货?那样我可就发财了。但是,直到他们夫妻二人告辞出来,王夫人也没提订货的事。
冯大超和小翠都是头一回到京城来。京城里繁华热闹,两个人玩得很快活。冯大超多了个心眼儿,四处寻找发财的机缘,可两个月下来也没找到。八月十五一过,干货下树,他得赶紧回去收购。毕竟,一家人的生活开销还得从他手上赚来。在京城里,他是花了钱却赚不到钱啊。
临行前,夫妻俩又去跟王夫人道别。王夫人除了请他们给王二娃捎回些东西,又特别给他们买了几斤点心作为谢礼外,就啥也没说了。冯大超携着小翠回到家,心里却盘算着:这一趟花销不小,却连一个铜板儿的进项都没有,更别提发财了。看来那个人不过是信口胡说,自己倒真信了,真是傻呀。
冯大超回到家就忙着收货了。谁知,这时就有顾客纷纷赶到他家来,催问他家何时开炒。按惯例,冯大超要等收齐了货才会开炒,那还要一个月的光景。现在有这么多人上门来催,那就是到手的银子啊,岂能不赚。他就把收货的事交给了伙计,自己在家中炒货卖货。
冯大超这一开炒,香味四溢,整条街都是香的,顾客们蜂拥而至。冯大超从早忙到晚,一刻也不停歇。说来也怪,不光老顾客们来了,还来了许多新顾客,更有带着外县口音的人,远及河间、任丘、青县、盐山等地。他琢磨不透啊,他就出去玩了几个月,怎么生意竟然变好了。
王二娃家的花生下来了,套着大车给冯大超送来。冯大超拉住王二娃的胳膊,悄悄问道:“我有个事情想不明白,你帮我琢磨琢磨。”王二娃说:“行啊。你说来听听。”冯大超就把他的疑惑讲了。王二娃转着眼珠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笑道:“我知道了!”冯大超忙问他是怎么回事。王二娃说,这几个月炎热多雨,干果保存不善就容易受潮发霉,或者出芽变质,但炒家不舍得扔啊,往往混在新果子里一起炒了卖。可冯大超清货了,家里没了存货,要炒制售卖,自然全是新货,顾客们就爱买了。冯大超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呢!
半年下来,冯大超赚了个盆满钵溢,乐得嘴巴都合不拢啦。可转过年来,他却乐不起来了。这一年,沧州大涝,那瓢泼大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一直下了三十几天,沧州城成了一片泽国。地里颗粒无收,百姓们断了粮,有的都扶老携幼外出讨饭了。冯大超急呀,掏出了积攒下的一千两白银,在关帝庙前设了粥场,直到朝廷的赈灾粮下来。
百姓们得救了,可冯大超却犯了愁。别人家等到大水退了还能耕种土地,可他没了本钱还能做啥营生啊。这天晚上,他在家喝闷酒,不知不觉间就喝多了。这时,他忽然听到墙外有动静。他歪歪斜斜地出门去看。刚一出门,就被绊了一个跟头。他爬起身,低头细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再一摸鼻子,还有气息,想是饿昏过去的。他就唤过小翠,给那人拿些吃食。
那人连喝了两大碗粥,这才有了精神,给冯大超作了个揖,道:“冯老板两度救我,不胜感激。”冯大超这才认出他就是去年给自己出主意的那个人,不觉惊道:“原来是你!你的办法还真灵。可我现在已身无分文,你是帮不到我啦。”那人却道:“谁说我帮不到你!”那人琢磨了片刻,忽然说道:“你再带着你家夫人去京城吧。到明年八月十五以后再回来。”冯大超惊呆了:“可我身无分文,怎么到京城去?”那人道:“讨饭也要去。”
冯大超回家跟小翠商量,小翠竟一口答应了。他们现在真是身无分文了,也没处去借钱,只带着两件衣裳、两根打狗棍,一路讨饭前往京城。
两个人走了小一个月才到达京城,已然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到了京城,他们只能讨饭度日,晚上就寻个桥下避风处,相依为命。
这天,两人又外出讨饭,却听有人喊:“冯大哥,冯大哥——”转脸看去,却是王二娃。原来,王二娃家里受了灾,早几天到京城投奔他姑姑来了。他听说冯大超是一路讨饭来的,心下不忍,带着他们见了王夫人。王夫人一见二人这般光景,也是唏嘘不已,忙安排二人住下。过了两天,王夫人对他们说,已经给他们找好了活计:小翠到厨房里去帮厨,冯大超到一家炒货行里当炒工。
两个人虽然挣得不多,但能衣食无忧。更何况王家还给他们提供免费的住处,这让冯大超不胜感激。逢年过节,他就亲自炒制些干货送给王夫人,略表感激之情。
如此熬过了一年有余,过了八月十五,冯大超想起那人的话,该返乡了。他就跟王夫人辞行。王夫人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冯大超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三千两,惊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道:“夫人,这是……啥意思?”
王夫人道:“你送给我的那些炒货,我让大人带进宫里,给大总管尝了,他也觉得好,就想跟你订一些。我怕你见到他心里打怵,万一说错了话,倒是麻烦,就先替你应下来了。这是定金,你拿去收货吧。宫里需要多少,日后会告诉你的。”
冯大超赶忙磕头谢恩。
王夫人却一摆手说:“你用不着谢我,这是你该得的。”
冯大超回到沧州,又雇了些人手,忙着收货炒制。既然宫里定下了,那就得先紧着宫里,不敢卖呀。可这事儿就是这么怪。你越不卖,顾客们就越觉得你这东西好,更何况那炒货的香味儿在整条街上弥漫着,馋得人流口水呀,那就非买不可了,天天上门来催他啥时候外卖。冯大超备齐了宫里要的货,这才开始外卖。他的店前排着长队,热闹无比。
这一忙,就是大半年。
冯大超给自己定下了规矩,每年炒货不过六月。到了六月初一,必定关门歇业,待到八月十五过后,再收货开炒。这大半年,可把他给累坏了,现在闲了下来,就到望江楼去喝酒。酒喝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那个给他出主意的人,心下一惊,酒也不喝了,又点了两份饭菜,让小二包了,急急地往家走。
他走到二道街时,却不见那人,一直走到家门口,仍不见那人,他又往回走,这时,就听到有人笑。他听得正是那个人的声音,忙循声望去,见那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呢。他不觉喜道:“可找到你了!”
那人笑呵呵地问道:“找我做甚?”
冯大超道:“你助我发财,我得好好谢谢你啊。”冯大超拉着他回到家里,摆下了酒菜,又让小翠炒了两个菜,一齐摆好了,倒好了酒,恭恭敬敬地端起来:“这杯酒,我先敬你!我诚心诚意地謝谢你。”那人也不客气,一仰脖,一杯酒就落了肚。冯大超忽然问道:“头一年,你让我进京城去,那是为了不让我卖陈货,我已经想明白了;第二年,你还让我进京城去,却是为何?我想不明白啊。”
那人淡淡一笑,问道:“你若不进京城,留在沧州,待到秋上,该干啥了?”冯大超想了想说:“卖了房子,收货,卖炒货。”那人摇了摇头说:“我最怕的就是这样。头一年,你攒下了声誉。第二年,你捐出一千两银子开粥场,又攒下了名声。但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啊。”冯大超说:“我还是没明白。”
那人不疾不徐地说道:“去年沧州发大水,所产的干果水分也多,不够甜,你若卖了,必然影响你的声誉。只怕炒货没卖出去,你赔了钱不说,你的房子也保不住了。我劝你进京城去讨饭,不过是想保住你的房子。宫里跟你订货,那是你手艺精、人品好。所以你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就好了。”
那人这么一说,冯大超就明白了。他又举起酒杯:“你不光保住了我的房子,还挽救了我的生意呀。谢谢你,谢谢你。”那人也把酒杯高高地举了起来:“你肯救一个饿昏的人,又肯掏出那么多银子来赈灾救命,好人有福报啊。”
冯大超又问道:“今年我还用去京城吗?”
那人点了点头:“你得去啊。宫里的人挑着呢。今天跟你要了,不能保证就永远跟你要。因为宫里人的口味会变。你现在只是炒得味道好,但宫里人今天喜欢咸的,明天没准儿就喜欢甜的,或者还可能喜欢五香的,你不去了解,怎么会知道呢?了解清楚了,有的放矢,才能征服他们的口感,保证他们买你的货啊。”
冯大超如醍醐灌顶,使劲点着头说:“有道理,有道理啊。”
两个人开怀畅饮,半夜方散。
第二天一早,冯大超醒来,忽然想起忘了问那人的名字了。今后遇到难题,怎么找他请教啊。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人。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那位高人的大名。
但他店里的规矩却立起来了,从未更改。冯记炒货也就成了一块金字招牌,为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