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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早晨持续阴郁,将雨未雨的天空泛出南方初春的暧昧灰。城市南边,洲际酒店客房里,Morningcall于7:15准时将他唤醒。他迅速清醒,看了眼腕表,起身、冲凉、穿戴,7:25下楼吃早餐。
与此同时,城市北边一家公寓式酒店客房里的手机闹钟也响了,她睡眼惺忪地按了取消,待醒过来再看时间,7:45!跳下床,心里连叫,航班航班,拜托今天延迟一回。
9:00,候机大厅。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他拖一只商务旅行箱,快步走向托运柜台,路上塞车耽搁,让时间稍稍脱离精确掌握。柜台前难得无人排队,正要上前,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匆忙而来,回头见一个长发女孩,拖着大箱子,来得心急火燎。
她连呼好运,城北过来机场竟畅通无阻,竟然能在最后时刻赶上。排在前面的男士侧身让开,示意她先。又是一桩好运气,肯让女士优先的男人已是珍稀动物。
“谢谢。”她感激地点头笑笑,越过了他。他站在后面,看见她长而黑的头发披散到腰际,不高的个子,有优美腰身。在她转过身来之前,他移开了目光,避免不礼貌。她再次对他微笑表示谢意,却见他目光疏远地落在别处,没有回应。
他上前,她离开,擦肩而过。
过安检时随身包被要求打开检查,各式小玩意七零八落摊开在陌生人眼前,让她有点狼狈。总算得到通行示意,她手忙脚乱收拾包包,长吁一口气,从众目睽睽之下撤离。排在下一位的他,一眼认出前面女孩的背影,看她风风火火往前走,连重要物品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你掉了东西。”他叫道。机场里人声嘈杂,她没听见,大步流星往前走。他只好弯身捡起,看了看名字,赶上去,“任小姐!”
她愕然回头,发梢飞起,掠中他伸出的手。他手中捏着她的登机牌。她露出孩子般的羞愧的笑。他没说什么,只微微笑,将登机牌递上。
“谢谢你……”她认出是之前那位先生,笑容加深。他想说声真巧,但似乎多余,便微笑颔首,快步走到前面去。
她和他一前一后保持两三米距离,同行了一小段,在登机口指示标识下,分路走不同通道。她搭下行扶梯,他依然直行,不经意侧头,透过扶梯玻璃壁,与恰好仰头看上来的她目光相遇。在玻璃幕墙透进的阴沉天色下,她明亮地笑起来,毫无矜持。这个爱笑的女孩让他心情为之柔和。
真是个有风度的人,又好心,祝他旅途顺利。她在心里愉快地对那个陌生人表达了祝愿,到登机口休息区,坐下来没一会儿,听到广播通知,这趟航班的登机口临时变更。
她无奈又穿过长长的通道,搭上行扶梯,到机场另一头的登机口去。猛然想起,这丢三落四的脑子,把要带上飞机看的杂志忘在刚才的休息椅上。
机上枯燥的两个小时没有阅读物好难打发,左右张望,不远处有间“蔚蓝书店”,店里三三两两顾客在书架前流连。
她想买本杂志,却不由自主停步在小说类书架前,发现有钱德勒的《湖底女人》。虽然看过,却又忍不住拿起翻阅。
越过后面书架,他一抬眼就看见她踮脚取书的样子。他走过去,伸手将她刚放回的书又抽出,侧头一笑。
“好巧。”她抢了他之前就想说的台词,“登机口变动,早知道不走一趟冤枉路。”
“难怪。”他笑笑,扬起手中的书:“这本好看吗?”“相当好看,钱德勒是我很喜欢的侦探小说家。”她爽快回答。
“正好不知道飞机上看什么,谢谢推荐。”他低头看书封的文字,眉头习惯性微皱。看他皱眉,她以为是对内容不感兴趣,也就咽下话,拿起一本杂志说:“先走了,要登机了。”他点头:“好,一路平安。”
在陌生城市,有个陌生人可以道平安,真是小小的温暖。
一等再等,没有等到登机,却等来抱歉的通知,本趟航班因对方机场天气原因延迟,登机时间待定。显然是个不宜出行的日子,全国大范围降雨,多个城市都处于恶劣天气下,广播里播了一连串航班延误通知,只有少数航班正常起飞。
各个登机口前挤满失望的旅客,牢骚声一片。她郁闷地透过巨幅玻璃幕墙望出去,这里也快下雨了。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旅客被滞留机场,到时全是人,不知多狼狈。
她起身走向最近处的咖啡厅,座位几乎全满,还剩角落一张桌。刚落座,后面就有人陆续进来,都被告知无位。她暗自庆幸,安心仰进沙发等咖啡,抬头却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也看见她,惊奇道:“机场又不小,怎么转来转去都遇见你。”她哈哈笑。
咖啡的香气在两人间飘散开,把已融化得差不多的生疏感进一步冲淡。他笑着将自己的登机牌推到桌面中间,这样的自我介绍又省事又公平。
她歪头看,念出上面名字,“许悦,你好。”“你好,任昶。”他早看过她登机牌了,略占先机。
他注意到了她笑起来眼角弯弯,是那种初看不惊人,越看越有味道的女孩子,有种吸引人去亲近的魅力,和名字一样,带点清朗的男孩子气;她也在想他的名字,温柔的字眼,若是年轻男生叫起来就嫌孱弱了,在这个温润成熟的男人身上却恰到好处。
“你要去哪里?”“西安,你呢?”“青岛。”一东一西两个城市,隔这么远,她就笑:“真是各奔东西。”他想想说:“上周我是从沈阳飞来。”她大笑:“我从三亚。”一南一北来到这里,千里相逢,原来是同类,都过着辗转奔波的飞人生活,出差是家常便饭,在酒店睡觉比在家里睡得多,旅行箱时刻处于待命状态。
于是聊起这些城市,她喜欢的风景,他也到过;他推荐的小吃店,也是她喜欢的。聊起天马行空的话题,惊异于彼此的相似……越聊越感慨,难怪有这么多巧合,不遇见都说不过去。她快忘记了航班这回事,目光闪闪地沉浸在同类相遇的欣喜中。他也好久没这样同人聊过天,快要忘记如此畅快默契的感觉。
偶尔停下来,谁都不说话,静一会儿,各捧各的杯子,目光游移开,眼神却在空气中交会氤氲,说不清道不明,欲说已忘言。
两个多小时无声无息滑过。如果航班不延误,这时候,她和他都已在一东一西的城市,各自开始下一场的辗转。但现在时间被悄悄挖走了两个钟点,让人躲在机场这处小小角落,分享这一点珍罕机缘。
她的登机通知,在广播第二遍过去,他才注意到。“好像是你的航班。”
“什么,这么快?”她一惊,懵然不觉已过去两个小时,话音未落,广播再次响起,提醒该次航班即将起飞,请尚未登机的乘客抓紧时间登机。
她望着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他也失语,目光怔怔落在桌面那张登机牌上。在这一刻,心底冲出同样的念头,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热望悄然无声转为黯然。
再看对面的人,似乎已是所想所好所恶都彼此了然的至交,却又仍是一无所知,他做哪一行,她是不是单身,他的家住哪里,她的电话号码……统统不知道。
刹那间,心照不宣。她没再抬眼看他的神情,慢慢拿起登机牌、手机,不改洒脱笑容:“我得走了,你的航班应该也快了。”
“赶紧去吧,要起飞了。”他温和平静,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提醒别忘了杂志。
站在小咖啡厅狭窄的角落,两个人望了对方,微笑。他想就在这里目送吧,再道声:“一路平安。”她挥手:“再见。”转身间,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汇入千百个匆忙背影,去往别处,去往远方。
他慢慢坐下,看着两只咖啡杯,良久出神。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家”。
“怎么还没起飞?”那头关切地问。“快了。”他清清喉咙,后背放松地倚了沙发,“到了我会打电话。”
机上,空姐依次提醒乘客关闭手机。靠窗的她低头发出一条短信给男友:“起飞了。”关上手机,从舷窗再望了望这个即将告别的机场,她转过头。
飞机滑上跑道,冲上云霄,同时又有另架飞机徐徐降落下来。
每年约有两亿人次乘坐飞机来往于诸个城市,平均每天63万人次在空中飞来飞去。这63万之中,这样两个人,短暂相遇,又仓促别离。如同两架飞机,各有既定航程,或起或降,各奔东西。
眼睛看不见的航线是空中不可逾越的存在。不同航线上的云霞飞鸟,虽则美好,却也只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