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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博物馆陈列的是谁的历史?这实际上是一句废话。历史从来就是有权势者的历史,那些帝王将相在杀伐之余,命令他们的史官修史,以炫耀于后人,甚至连吃喝拉撒、调情做爱也要秉笔太监“实录”,还美其名曰:“起居注”。而他们唯一和常人平等的地方是他们也会死。他们死后——甚至是生前——就驱赶上大量的百姓给他们堆土山,烧陶俑,打造金银古玩,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奇珍异宝都带进坟墓里去。若干年后,考古学家煞费苦心地把它们挖出来,摆在了博物馆,说:看,这就是历史。
而那些匍匐在皮鞭底下替周王朝铸鼎的人,累死累活为秦始皇烧制兵马俑最后被活埋的人,荷戈执戟跟在汉武帝后面打匈奴——实际上是瞎起哄——的人,则湮没于历史中。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幸与不幸,没有人知道。顶多是在千年以后,博物馆的讲解员指着他们的“作品”,向游客们提一句,“这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就是我在最近游完“陕西历史博物馆”后最直接的感受。那里似乎多了一点王公贵族的征讨杀伐,少了一点平民百姓的日常起居;多了一点国家民族的繁文缛节,少了一点个体生命的价值和尊严;多了一点从意识形态出发的概念图解,少了一点人道主义的历史分析。
我没有去过国外,不知道外国的博物馆陈列些什么?但据林达在《我也有一个梦想》里记述美国葛提斯堡战争博物馆的情形,则风格与我们的完全迥异。
稍懂历史的人都知道,葛提斯堡战役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最大的一个战役,而在这个战争博物馆里,却找不到任何对于胜利者英雄式的歌颂,也找不到对于南军加诸“敌人”、“叛乱者”的蔑称。你能够看到的只是对于战争悲剧性的伤痛而平静地描写:
威斯理·科尔普和威廉·科尔普是葛提斯堡长大的两兄弟,成年后都参加了军队——一个为南军,一个为北军。几天以后,弟弟威斯理在进攻哥哥所属的军团时阵亡。他们的母亲听到死讯后去战场寻尸,却只发现刻着他名字的枪托。橱窗里陈列的是他们兄弟俩的照片,以及威斯理阵亡时的小丘全景。
而另一则陈列说明是这样的,说威斯理死的时候怀里藏着一封信,这封信是他的童年好友斯凯雷在临死前交给他,托他转给恋人杰妮·威德的。而就在威斯理阵亡的当天,杰妮·威德也因误中流弹而亡。
在这个纪念馆里,还有一些当年士兵站立的照片,它们被放得和真人一样大,一排排矗立在幽暗的展厅里,使所有的参观者,一走到他们面前,就无法忽视这些逝去的、和我们曾经同样的生命。他们的眼睛在提醒你,战争减少的不仅仅是一些人口数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曾经有痛苦有欢乐的生命。他们也是父母心中的宠儿,孩子深爱的父亲,女孩梦中的恋人,而现在都不见了。
在这样的悲剧面前,有什么胜利和战功值得夸耀呢?每一个人,一走进博物馆都不约而同地抚今伤昔、缅怀逝去的生命,不管他曾经是敌人还是朋友。
我想,这才是建立博物馆的真正目的。
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建立博物馆?那就是要帮助人们最全面最完善地继承前人的生存经验,借鉴和消化人类曾经拥有的一切文明成果,以使自己的人格更丰富、更灿烂、更伟大。
说得具体一点,就是博物馆必须针对每一个个体生命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要让参观者懂得爱,懂得怜悯,懂得美和善良。比如说像“陕西历史博物馆”这样的名馆,就是要让我们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也知道“焚书坑儒”是坏的,兵马俑是“恶之花”,秦始皇虽然统一了六国,但由他首创的中央集权却摧毁了刚刚萌生的自由邦联;周鼎虽然威武壮丽,但当时用它来祭祀时却杀死了许多战俘;铁木真虽然英勇,一直打到中亚细亚,但当时包括我们的祖先在内都是人家铁蹄下的奴才,因而“抢人”是不好的——否则,我就真不知道,一个博物馆即使真能“客观地再现”古人的生活,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