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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娶她的时候,很穷,穷到只能给她一颗滚烫的心。
她笑说,这就足够了。她背着家人悄悄和他领了结婚证,两人一起租了间简易民房,就算有了一个家。租的老房子疮痍满目,老式的木门木窗,连窗户都不能完全合拢。但她开心,说租金便宜,离他单位又近,他以后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会儿懒觉了。他感动地一把抱住了她,发誓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补偿她为他所受的苦。
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的一切自然交给了她。可是她的工作也很忙,通常下班比他晚得多,而他胃不好,还不会做饭。权衡再三,她从单位辞了职。房子地处菜市场,她便在门口摆了个小小的净菜柜,这样既可以挣点收入,又可以照顾他。
每天早上他都是被她柔声叫醒的。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如花笑颜,然后是冒着热气的早餐。她说,起来刷牙洗脸,吃了去上班吧。
这样的情景,一重复就是5年。5年的时间里,她成了地道街坊大妈的模样,头发随便用一根橡皮筋绑着,说话粗声大气,为一毛两毛钱和顾客较真不饶。而他由一个小职员升成了部门主管,温文尔雅,气质不凡,全身上下散发着成功男人的魅力。他有了足够的能力买房子,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买。有一次他和她一同出去,遇上公司的同事,同事竟然以为她是他家的保姆。他的心里起了巨大的波澜,都说夫妻有夫妻相,他想他和她哪里还有夫妻的模样呢?
所以,那个年轻时尚的女孩没费多大力气就走进了他的心门。或者说他的心门原本就是虚掩的,一直在等待有人走入。这,也就是他不买房子的原因。
他和女孩重新找到了爱的感觉。他以加班为由,常常和女孩缠绵到深夜才回家。但不管他回来得多晚,她都没有睡,还在白晃晃的灯光下洗菜调料。早上仍然是她把他叫醒,桌上仍然放着早餐,只是她的眼睛红红的,眸子里满是哀怨寂寞。目光相撞的刹那,他心虚地躲开了。
女孩要和他结婚。他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女孩有多爱他?女孩说,我用我的整个生命爱你。他又笑,怎么证明?女孩急了,环顾左右,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就要往腕上割。他吓得一把夺过刀,就把女孩抱在了怀里,你怎么这么傻呢?女孩蜷在他怀里娇滴滴地哭了,这就是证明呀,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他心里的最后一堵墙被这句话彻底粉碎了,回到家里,他毫不犹豫地向她提出了离婚。
她似乎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问了一句,她爱你吗?他毫不犹豫地说,是,比你更爱。她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让他的脸发烫。她同意了和他离婚。他很快买了新房,和女孩开始了自己想要的新生活。
只是幸福并没有按照预想的轨道运行。有了婚姻,女孩自私霸道的一面露了出来,他的失望日益深重。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懒觉和安稳觉。女孩有起夜的习惯,每次“啪”的一声摁亮房间的灯,光线直刺他的双眼,他便再也睡不着。女孩喜欢躺在床上看电视,虽然女孩在他的要求下戴了耳机,可是电视的光亮忽明忽暗打在他脸上,让他烦躁不已。久而久之,他开始失眠,头疼欲裂。他烦,女孩也烦,就开始吵架。女孩愤愤地说,你这种吹毛求疵的自私男人,真不明白她和你的5年是怎么过来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为什么和她的5年他会睡得那么香呢?她洗菜用的白炽灯要远比女孩摁的台灯刺眼啊,她比女孩起得更早啊。
他决定去找她。但她已经不在那破旧的菜市场了,听人说她在别处开了间很大的净菜店。他循着指点一路找过去,终于见到了她。她和一个模样憨厚的男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忙碌着,看起来容光焕发。对于他的突然造访,她轻轻地笑着,告诉了他想知道的答案——原来,每天早晨她都是摸黑蹑手蹑脚下了床,然后又抓起床头柜上事先放好的碎布条把窗户缝隙堵上,最后才去外屋开灯。这样,外屋的光线就不会从窗户缝里射进来惊醒他了。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像一场6月的暴雨。他想起了他提出离婚时她问的那句话,想起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真傻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谁比她的爱更完整,完整到连一丝缝隙都不留呢?
最好的爱,其实就在最小的细节里,小到微微一隙。而他这个不懂珍惜的男人,就这样与这爱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