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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结婚两年多的妈妈发现自己有喜了,按有关规定,双职工家庭只准生一个,所以妈妈特别想要一个儿子。当时许多有经验的大妈大婶根据妈妈的身体反应判断,一致肯定怀的是儿子。没想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竟是一个女儿。满怀希望的妈妈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当别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时,妈妈没好气地说,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名字,就叫丫头呗。
因为我的出生,就不能违反规定再生一个男孩了,加上妈妈原本窈窕的身材自生产后就如吹气般迅速膨胀起来,不管怎么节食、运动都减不下去,因此,妈妈对我颇有怨言。记忆中,妈妈总是板着脸,对我很严厉,动不动就训斥我,打骂我,自我记事起,我从未感受过妈妈的怀抱与笑容。
尽管这样,因为有爸爸,我还是健康地成长着,有个不算太坏的童年。爸爸对我宠爱有加,甚至有点溺爱。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家庭教育形成了我叛逆、任性、倔强的性格,妈妈打我时不管多痛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可一见到爸爸时我就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每当这时,爸爸总会心疼地把我搂进怀里与妈妈进行一番对吵。
长大后,我的性子就更拗了,什么事都跟妈妈对着干,反正有爸爸护着呢。妈妈对我的不听话头疼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她想要个儿子的念头愈加强烈了。在我10岁那年妈妈终于冒着被开除公职的危险,悄悄地怀了第二胎。这时,妈妈那肥胖的身躯派上了用场,起到了很好的掩饰作用。妈妈怕动了胎气,不轻易发怒了,只是呵斥我:“妈都有小弟弟了,你还这么不让妈省心,太不懂事了!”我弄不明白妈所说的小弟弟到底在哪里,只是隐隐觉得他的来临将会使我的生活发生变化。
弟弟出生时是难产,由于缺氧,脸黑黑的,像个黑包公。但妈妈的脸上却露出了胜利和满足的神色。爸爸也把他当宝贝一样亲呀、瞧啊、笑哇,疼个没够。我嫉妒地看着那个软乎乎的肉体,心里有种不祥之感:这个新生的婴儿,恐怕要取代我在爸爸心中的位置了。
妈妈坐月子期间像个功臣般颐指气使,爸爸诚惶诚恐地围着她转,顾不上管我。我小心翼翼,不敢惹妈妈生气。而妈妈的脾气却更大了,我稍有闪失她就大着嗓门骂我,往常这时挺身而出为我护驾的爸爸只是把我拉到一边不做声,有时还帮着妈妈训我几句。这让我心里很难受。被妈妈打骂我已习以为常,但一向疼爱我的爸爸对我语气稍重点都让我无法接受,我有种失宠的感觉。除此之外,我还被分派了一些家务活儿:扫地、洗碗、温牛奶,还要帮弟弟洗尿布。寒冬腊月,我一边恨恨地洗着一边悲悲切切地抽抽搭搭。
弟弟满月时,爸爸顶着风头大张旗鼓地操办了30多桌庆贺宴席,每个来宾都兴致盎然地去逗弄弟弟,夸赞他漂亮可爱。酒宴结束后,爸爸请来的照相师为弟弟拍满月留影照,躺着、趴着、半坐着,还有爸妈轮流着抱着他的,快门“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我被围观的人群挤出圈儿外,只能吃力地透过人群从偶尔闪现的缝隙窥视着。每个人都在开心地笑着,热热闹闹,只有我被忽略了,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干,没有谁注意到我的存在,那个镜头下的小弟弟才是人们的兴趣所在,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莫名的伤感与失落涌上心头,我鼻子酸酸的。
这时,照相师喊了一声:“只剩最后一张了,来张全家福吧!”“咦,丫头跑哪儿去啦,丫头,丫头!”听见妈妈的叫喊,一种逆反心理使我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却被身边的大人“捉”住了。
我被安排坐在椅子上抱着弟弟,爸妈各立两旁,我很不情愿地耷拉着脑袋,照相师叫我抬起头来面对镜头笑一笑时,我不可抑制地抽泣起来。妈抱过弟弟,不耐烦地说:“到后边去!”于是,爸妈坐在前边,弟弟坐在他们腿上,我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爸妈的身后。
照相师一边满意地说这才像样嘛,一边叫爸妈靠近点再靠近点,爸妈的脑袋越靠越近,最后几乎快把我遮住了。我看着爸妈亲昵地头倚头,他们腿上的小弟弟兴奋地“咿呀”叫着,舞动手脚。这是一幅多么完美和谐的三口之家图景啊!我的心忽然觉得十分委屈,有种被遗弃的愤怒:这个家是不属于我的,我是多余的,没有人在乎我,好,你们不要我,我才不想死皮赖脸跟你们照什么鬼全家福呢!就在照相师喊一、二、三后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我怀着报复的快感飞快地跑开了。
弟弟的超生让爸妈交了一笔数额不菲的罚款,但妈说值得。不幸的是,弟弟才一岁时,爸妈吵闹了十几年的婚姻终于亮起了红灯,并最终离异了。我和爸爸相依为命,妈妈带着弟弟调到了另一个镇工作,从此再不允许我们父女踏进她家门一步探望弟弟。
若干年后,爸妈各自成了家,后妈又给爸爸添了个小弟弟,但爸爸还是挂念着大弟,老是偷偷地拿出那张缺少了我的“全家福”看着襁褓中的大弟呆呆出神,念叨着不知大弟长多高了,模样变没变,有没有受后爸的气……
我师范毕业后离开家乡到外地工作,一晃又几年过去了。大弟16岁那年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寄宿在学校,脱离了妈妈监管的视线,打听着回到家乡见到了爸爸。世上最剜人心肺的痛除了死别恐怕就是生离了,近在咫尺却不得不分离了十几年的父子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第一次见面相认,抱头痛哭,心酸苦涩自不必说。当我听到消息立即请了假千里迢迢赶回家乡时,弟弟却已经返校了。
我循着弟弟留下的地址去学校找他,走廊里站着一堆男孩,我轻拍其中一个男孩的肩说:“请问——”男孩倏地转过头来,四目相接,两个人都惊呆了,这是一张多么陌生又多么熟悉的脸啊——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婴儿,如今已经长成高大英俊的少年,我这个当姐的都得仰视他了。
后来弟弟拿出一张黑白照片,是那张残缺的“全家福”。“妈结婚时把姐和爸的照片都烧了,只有这张被我悄悄留了下来。可是照片上没有姐,听说姐长得就跟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我就看着爸的样子想像姐的模样。姐,为什么当时照相时你不在里面?”那封存已久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我该如何回答弟弟呢?懊悔噬咬着我的心,我无言以对,只好轻轻叹息:“人生,是由许多遗憾组成的。”
现在我的案头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十几年前缺少我的全家福,一张是十多年后长大成人的我们与已显老态的爸爸的合影。新照片上,一对长相俊美笑意盈盈的姐弟与一个满脸欣慰的父亲看上去很让人羡慕,可那幸福里仍然有着残缺的遗憾——少了姐弟俩的亲生母亲。
是啊,人生总是充满了太多遗憾,似水流年,逝去的永远无法再追回,可是我仍然渴幻时光能倒流回去,那时,我一定不会再哭着逃开,就算是万分委屈,就算泪流满面,也要含泪带笑完成那张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