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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考完最后一门,大家各自拿着文具,孤独地走,楼道间除了淅沥的雨声,就只有机械的脚步声,仿佛紧咬许久的嘴唇,牙齿忽地一松,并不是马上恢复红润,却留一会儿的青白。
考场楼与复习楼之间由廊腰勾连,走在没有遮顶的长廊上,早就化为人流中的一粒水分子,脚步唯有跟随。雨利落地打在脖颈、脸和发根,浑身隐隐地寒凉。进了楼,灵魂忽地一轻,仿佛只一脚,就跨入了另一个世界。耳畔渐有人声,才顿觉视域的真实。
机灵的商贩很快候在楼道间收购废弃课本。有人捏着汗湿的薄票,嘴角轻轻勾起。也有人径直将成摞的书丢入垃圾箱,拍拍手作潇洒状兀自离开。我们路过时看他们一眼,咬咬牙,扭头离开。
毕业典礼上,梅梅作为教师代表发言。听到她说了一句话:“无论黄昏把树的影子拉得多长,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我知道她是在对我们说,她是在告诉我们,无论今后各自如转蓬般飞向何方,高三八班永远是我们起飞的地方。
高三八,高三八。
在旁人听来无足轻重的三个字,却足以让73加5个人的心底微微颤动。
一年前的八月未央。我们坐在新搬的教室里嬉笑怒骂,企图用少年的轻狂掩饰初入高三的恐慌。讲台处是空的,静候新主到来。忽然问,门咣当推开,一影粉红飘然而至,稳稳立在讲台中央,命定般的安然让全班凝住了神。那种坦然的契合感至今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梅梅,我们如是唤她。
没有什么自我介绍,她像个老熟人径自讲起话。声音喑哑,声线稳直,如同怀揣故事跋山涉水而来的旅人。
确是如此,她开始跟我们讲述她的学生。
她说起xx级的两个男生。他们是邻居,一个年纪很小,成绩名列前茅;另一个大些,却总是班里的倒数,家里管得很严,常常把他锁在家里。星期天,小男孩就在男孩家的铁门外头一点一点地教他题目。从未间断。后来,小男孩考上了科大的实验班,出了国。男孩考上了一所很有名气的美院。
还说起一个男生,每当大调位置时,他的同桌总死活不愿调开,他说,男生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人。这位纯粹的男生常常去图书馆看书。有一次,一个晚自习都未见着他人影,而图书馆的门早就关了。梅梅找到管理员,打开门,果然看到男生坐在地上,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他最后考上了南大。
梅梅一直教我们纯粹做人,纯粹学习。
她不说教,只是讲她学生的故事。让我们觉得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我们纯粹地努力过了,会有一双纯净的眸子记录下我们的奋斗。
在她的带领下,松松散散的我们,成了一曲平凡的传奇。
高三的运动会本是一场忐忑的激动,一种不合时宜的狂放。但梅梅带着我们一起狂放地激动,忘情地呐喊。
学校查纪律并不严时,大家倾巢而出,留下空荡荡的看台和台上茫然看着我们继而又有手无心做习题的高三同仁。
我们分散在跑道上,为短跑选手呐喊,陪长跑运动员拼命。你跑累了我来替,他跑慢了她来拉,在场下演绎着紧凑而有序的接力。尽管主席台上的裁判一再喊——不要陪跑!我们的舒同学还是执著地用胖胖的身躯占着跑道。点名严起来时,梅梅会冲到看台栏杆前扯着嗓子喊:“加油加油!高三八加油!”引得邻班的师生频频侧目。
我们卯足了劲儿,进行着生命里的另一种释放。我们都相信自己依旧是一个年轻的孩子,从未老去,也不会因着像“应该那样”这类无谓的理由而老去。
江苏省“五严”查得厉害的那会儿,学校也建议我们早晨6点半以后再进学校。而我们班的人总是雷打不动地来得最早也最全。偶尔6点半左右进教室,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他们读书的神气劲儿,我就咬咬牙暗暗发誓要早到。
每个人的心里早已埋藏了或大或小的梦想,我们知道,我们只是纯粹地想要学习,想为自己多学一点而已。
可是无论来得多早,都早不过梅梅。
每次进教室,就瞥见她站在教室外头,跟不同的学生讲话。
还记得她喊我时,手指轻点我的书桌,一下子点开了我心头因两年来长久不被重视而冷落掉的湖水,推开轻漾的涟漪。她问我最近状态如何,有没有什么学习上的困惑……
国庆长假,忽然心血来潮,每天跑到学校自习。窗外疏影横斜,树叶拍打着小手为寂静的校园装点一丝国庆气氛。自觉时间与我仿佛从此分道扬镳,各不相干。心里注入前所未有的自得与安然。如沉潜的游鱼,被海平面隔开,过着声色不同的另一时空的逍遥。
后来,这事儿曲曲折折地传入梅梅耳中,又传到全班,我一夜走红。
而疯狂的高三八便连节假日都不放过,一直占着教室。
不知谁为班级买来一盆兰草和文竹,一直摆在教室前面的角落里,无人照看,渐渐憔悴损,瘦比黄花。红军爷爷在一次上政治课前终于于心不忍,借了个水杯,把它们润了润,并捧到阳台上晒太阳。
小京在上英语课前,也非常默契地借了一把剪刀,静静地蹲在教室外面为兰草剪去枯黄的叶尖。
每个老师对我们的照料,也如此般——从来都是方式不同但感情一致。
一直到毕业,每天都有同学小心翼翼地捧它们出去晒太阳,帮它们美容。今天是小A,明天是小c,后天是小Q……被呵护的植物已抽象成一种共同的概念,温暖在我们心里。
只是不知道葱茏的它们如今身在何方,但愿每天都有一双别样的手给它们拥抱。
每两周,就是换位子的时候。三大组次第移位,先是将最里面的桌椅搬出,再移另两排。这活计看似轻松,但沉甸甸堆满书的桌子对于咱有着62个女生,11个男生的高三八来说,确是颇为艰巨。
然而,11个男生依然能撑起半边天!
他们帮女生搬桌子,提凳子;女生在一旁打扫教室。文弱的他们成了换了装的蜘蛛侠,吐出勾连一切的丝,十多分钟就完成了其他比例平衡的班级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高考前,焦虑像不慎滴在纸上的墨水般晕染开去,大家开始惶惶然然。看待一切似乎都有一些虚空与满不在乎。
每周一歌换成了BOBO的《年轻的战场》,大家士气低落地唱。
梅梅叫停了我们,等歌放完,她严肃地说:“这有可能是你们学生阶段乃至人生阶段最后一次全班一起站起来唱每周一歌。今后,你们在不同的地方在同样清闲的午后,想起来,我敢说,你们心里一定会空空荡荡。因为你们在高中阶段的末尾,没能守护住最后的珍重!”
大家沉默着坚定了神色,齐声唱道:“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请你为我骄傲鼓掌……”
唱完后,并不敢去互相对视,害怕一晃动,就会摇落眼里闪烁的泪光。
在宿舍里上网时,鼠标突然失控,页面飞速下滑,让我想到怀揣梦想的或北上或南下的兄弟姐妹们,在车窗外看到的应该也是同样飞驰的景致吧。
而梅梅们,依旧做着渡公,送走了我们,便又回到彼岸,开始新一轮的守望,并对着我们的背影默念:
孩子,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