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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和北方在饮食方面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北方人将一日三餐吃的都叫“饭”,南方人只把米饭叫“饭”;北方人的主食主要以面为主,南方人则以米饭为主。南方人每餐都要吃青菜,可对于北方人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因此,对于许多漂泊在南方的定西人来说,能够吃上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面,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有年春节没有回家,我们几个定西的哥们凑到一起上一家面馆吃面。饭间,一位哥们有感而发:“好想吃一碗家乡的浆水面。”另一位哥们笑道:“这大冷天的,吃啥浆水面呀!”“但吃完后,心里是热得呀。”那位哥们接着说道。这时,我们全都沉默了。我突然感觉心里变得就像这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
为了生活,很久都没有回家了,几乎忘记了浆水面这道面食,但是它的味道始终让我记忆犹新——有点儿甜,有点儿酸。每次回味总能情不自禁,也许是条件反射吧,总会口生津液,其中滋味只能深深咽于肚中,在记忆深处追寻那种亲切、温馨的味道。
在南方,很多人一听故乡的大名就显得很吃惊,他们的表情好像在告诉我,“中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呀”。有些好事的人在“百度”里溜了一圈,似有所悟地感叹道:“我知道了,原来是土豆最多的那个地方呀!”我不知道这是在夸呢,还是在嘲,但那块贫瘠的土地却始终牵动着我们这些“南漂一族”的心,就像是浆水面里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让我们梦寐神往。
浆水,是定西一种夏季饮料和烹调面食的佐品,定西的父老乡亲几乎都会发浆水,人人又都喜食浆水。制作浆水过程也比较简单,乡亲们都叫“投酸菜”。首先是要准备好菜。乡亲们喜欢用一种叫“苦苣”的野菜作浆水。苦苣在定西乡间到处都有,无毒素无污染。现在人们的生活质量好了,很少去采这种野菜,就拿新鲜的芹菜、白菜、包心菜来代替。
将这些蔬菜的叶子洗净后切成大块,在开水中煮到七八分熟,然后倒入准备好的缸中,加上少量旧浆水作“引子”,其实就是加入乳酸菌。然后封好罐口,一周左右在乳酸菌的作用下就有了酸味,并有淡淡的菜香,这时浆水即可取用,里面的“酸菜”也可以用来下饭吃。做浆水的酸菜吃起来清宜爽口,因为它是发酵的,而不像我们平时吃的酸菜是腌的。
做面时,将浆水用自家胡麻榨的香油一炝,待煮沸后,再放一些葱花和香菜,煮上一锅自已擀的面条,等面熟了以后放入浆水之中,这样浆水面就做成了。吃饭时,再调一点儿油泼辣子,可谓色香味俱全呀,一看便味口大增,吃起来那味道是相当的美。冬天做一锅“散饭”或着“搅团”,就着发酵的酸菜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逢年过节,乡亲们也不忘准备浆水,肉吃腻了,吃一回浆水面,既新鲜又开胃。
离家千里,在脑海深处时常闪现这样的画面。
夕阳西下的农家小院,暑热散去花香宜人。陇中的汉子、姑娘们不咋讲究,从田间回来,做一锅浆水面,在院里的果树下放一张矮脚炕桌,摆上凉拌的土豆丝,蒜拌的拍黄瓜,再来一小碗油泼红辣子,剥几头大蒜,捋一把小葱。一家老小席地而坐就吃起了饭。家里的黄狗围着一家人跑来跑去,在向主人索要它的晚餐,那几只小鸡在炕桌下面窜来窜去,渴望主人可以施舍几根面条。这是一幅多么和谐的画面呀。
还有六月割麦的田间地头;七月碾麦的打谷场上。常见豪爽的陇中汉子,捧起盛着浆水的瓦罐,仰着脖儿,咕嘟咕嘟地猛喝一阵,舒口长气,打个响嗝,然后,左右开弓地用胳膊擦擦嘴唇,两手摸摸赤裸的肚皮,啊,多么舒畅!若有兴致,接着再吼几声秦腔。高兴起来,唱几段黄段子,逗得身边的小媳妇羞红了脸,此情此景,多像是一幅古朴苍劲的水墨画,浑然天成。
乡愁是什么?乡愁就是一碗浆水面。因为乡愁的味道就是浆水面的味道——有点甜、有点酸。每每回忆它的味道,便感慨万千,不觉间会想到这样一首诗,可以概括我的心情:“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其间的味道也许只有我们这些远离了定西故乡的游子才知道,也正是这种味道,牵引着我们每一位流浪的人,让我们深深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