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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的时候真是疯。我们这些七七、七八级的学生在考进北大之前,大都已经在社会上滚了许多年,手上厚厚的茧子,脸上淡淡的皱纹,可那童心就像久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一放出来,膨胀得可怕。读书要拼命,玩起来也要拼命。什么野炊啦,自行车旅游啦,办刊物哇,搞文学社呀,闹腾得很。到了大学三年级,我们突然决定,要演戏了。 记不起谁最先提起这个事的。好像是校学生会来了个干事,说年底要进行北京市高校学生话剧汇演,问我们谁会演戏。演戏有什么会不会的,不就是敢不敢上台的问题吗。我们回答得很冲。两年多的大学生活,中文系文学专业的学生已经在全校出了名,外面光传我们中间有多少多少能人,多少多少才子,连出小戏都演不了,不叫人笑话啦。再说,演戏本身是件极新鲜,极热闹,极开心的事呢。 听说我们要演戏,好多人给我们送来他们写的剧本。我们选来选去都没有太中意的,只得先定下两个,一个叫了海滨来客》,是外系学生写的,一个叫《美丽的爱情》是班里同学李春写的。
《海滨来客》讲的是一位部长的女儿到某海滨她父母旧日的老部下家中度假。消息被一伙匪徒得知,他们拟定了一个劫持计划。女匪首亲自出马,化装成部长女儿的模样,同时出现在那个老部下的家中,两个姑娘真假难辨,闹出一连串荒唐、滑稽的笑话。我演真的部长女儿,黄蓓佳演那个假的,由于台词写得不甚合意,我们决定每个演员根据情节即兴创作。结果,到了正式演出,每演一场,台词都有一定的变动,这随机应变而产生的火花,常给人妙语横生的感觉,逗得观众乐不可支。记得当时观众最喜欢剧中那个警察的角色。他是由新闻专业的杨迎明扮演的。杨迎明很壮实,高身量,黑而胖,穿上一身警服,歪戴帽子,一口地道的京腔儿加俏皮话,一举手一投足活像个国民党兵痞。只要他张嘴说话,台底下便拍手跺脚,反应极其热烈。就连其他演员也常被他弄得忍俊不已。
演戏是最忌“笑场”的,万一哪个演员在关键情节“扑味”笑出声,买卖就砸了。所以我们不止一次警告杨迎明“悠着点儿”。不过这也真不容易,甚至挺痛苦。比方说戏演到尾声,有一情节要求女匪首掏出手枪对众人进行诱惑、恐吓。我们每每看到黄蓓佳摸着一把玩具手枪张牙舞爪,心里都笑岔了气,只好拼命忍住,坚持到大幕拉上,才抱着肚子滚倒在台子中央。《美丽的爱情》也是部小喜剧,角色大都是由我们班上的同学扮演的。演员演得很松弛,本子的生活气息也较浓,所以剧场效果相当不错。这两部戏连演了一个星期,场场“爆满”,我们都很得意。 好在我们并没有被初步的胜利冲昏头脑。
我们明白,这两部戏仅仅流十“闹”的形式,演员开心,观众也开心,其他方 。。。。。。。。。。。。。。。。。。。。。。。。 班扭肠拼犯妞扮翻口且妇抓且月翻具演戏面却幼稚得很。真要把这种戏推上去参加大学生汇演,未免 “丢份”。正当我们愁得厉害的时候,班里同学陈建功自告奋勇,答应专门为我们写个本子。 陈建功在学校可是有名人物,小说写得好,全国得奖,为人又稳重。他曾搞过话剧、电影剧本,写部独幕剧,当然手到擒来。我们眼巴巴盼着,觉得那几日他的表情格外严肃、认真。 剧本脱稿,名字叫“良心”。我们传阅一遍,一致首肯。剧本反映的问题在当时看,是较尖锐的。 一个和睦的家庭。慈父娇女,姐妹相爱。然而,这种温馨气氛却因一位上访的瞎老人的出现,被破坏了。老人是为自己二十多年前蒙冤而死的女儿上访告状的。面对瞎老人的哭诉,在某政府机构担任领导职务的父亲显得神色惶惑,原来,他就是二十多年前制造那起冤案的元凶。能够揭露这个事实的惟一证据,是老人女儿留下的一封信,围绕着这封信,故事展开了 ……显然,这个剧本的政治性很强,但它又不是生硬的说理,而是以情感人,所以具有相当吸引力。大学生的神经是最为敏感的,我们在创作冲动之余,深知这个剧本将在观众中引起什么样的反响。 角色定一了。曾在《美丽的爱情》中扮演父亲的刘志达,在这部戏里仍演父亲,从没演过戏,但浑身都是文艺细胞的李彤,承担了瞎老人的角色,黄蓓佳演姐姐,我演妹妹。
排练没有开始,学校里已经纷纷扬扬传说七七级文学专业新搞的话剧如何如何。每次对台词,无论地点在哪儿,都有人赶来旁听,弄得我们怪紧张的,也格外卖力。不过,对这个戏最上心的还属陈建功。他是排练的必到者,核心人物,常对我们提出想法和要求,使我们对他的话不得不做深沉状。为了增加我们的悟性,陈建功专门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请了一位老导演给我们排戏。 老导演抱着胳膊坐在台下,我们一段段地演给他看,不时被他叫停。“你应该这样,这样……”“应该自信,放松,认为专业演员也不如自己……”我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可要立马儿在这位真正的导演面前建立起超过专业演员的优越感来,还费点劲儿。那位导演对李彤的表演最感兴趣。他叫住李彤,询问李彤看过几回话剧《茶馆》。李彤答,七、八回吧。他点头,称李彤的表演活脱《茶馆》里于是之的模样。
我们细看,果然偷了《茶馆》最后一幕里那位穷愁潦倒的老掌柜的形神,闭着眼听,简直可以以其之假,乱于是之之真。我们惋惜于是之没能看我们排戏,不然,他定会为自己多了个传人而高兴。 戏排好了,贴出老大的海报。学校领导,学生会干部和许多中文系老师都来看我们的首场演出。办公楼礼堂坐得满满的。我们从幕缝中偷偷向下瞥,心里的滋味竟和前几次演戏大不一样。音乐起,大幕缓缓拉开,我觉着我的腿肚子开始哆嗦了。戏演了一会儿,我发现“爸爸”和“姐姐”的情绪也都不那么正常。刘志达说着说着,竟然忘了回台词,急得我和黄蓓佳直眨眼睛。好不容易,握到假“于是之”上场了。他一露面,就跌跌撞撞地扑向刘志达,喊了声“首长”。刘志达扶住他,说:“不要叫首长,叫同志吧。”“是人就是我们的首长啊!”李彤的话音刚落,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们都惜了。来不及细想,仿佛打了针吗啡,我们顿时来了精神。往下一切都顺顺当当的。一个个的自我感觉那份儿好,到剧终时,每个人都快演“疯”了。台下反应和我们一样热烈,几乎隔不多久,便有一阵掌声。演出结束后,我们走下台,看到谢冕、陈贻掀、马振芳等几位中文系老师的眼里都嘀着热泪。当然,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张剑福,他平时最怕我们翘尾巴的,所以总敲打我们。
这回他却讲了许多鼓励的话。 我们一共在学校演了四场。那几天走到哪儿,都听到有人议论我们的戏。 大学生话剧汇演的日子到了。我们一大早乘车来到中央戏剧学院。已经是十二月底,天气相当冷。我们裹着大衣东跑西颠,打听化妆室在哪儿?一共有多少学校参加汇演?评委是准?中午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一切没有明确答复,我们只好硬着头皮进化妆室。因为占用的地盘大小和别的学校争执了几句;又因为把我们的戏排在靠后面,下午才能演,我们冲汇演工作人员嚷嚷起来。明知嚷没用,可还想嚷几句,仿佛这样才能稳住神儿,心里才踏实。看看别的学校,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气派:全套的化妆用品,专业的化妆师还带着电吹风。新做的行头,衣服拎起来连个褶儿都没有。布景是一流的,做道具用的豪华沙发得四、五个人抬。我们呢,衣服是家常的,布景只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往好里说,是现代派;往坏里想,是穷酸。 终于轮到我们上场,我们每个人都竭尽全力了,仍觉得效果没有学校时好。谢了幕,我急着问陈建功,“怎么样?’’“不错,不错。”听他答话,我却感到言不由衷。卸妆的时候,有两个学校跑到后台向我们要剧本。见他们那样诚恳,我们才稍稍恢复了自信心。 汇演结束了,评选结果要待一个星期后揭晓。我们回到学校,面临紧张的期末复习考试,一时也顾不了其他的事。可消息还是不断传来。听说我们获奖了,一等奖,有奖状,有奖品。又听说对我们这个戏有争议,政治上太露骨,有人点头,有人摇头。后来,传说电视台要转播我们的戏,我们都兴奋一阵。等来等去音信渺茫,我们便凉下来。演戏毕竟是演戏嘛。 离开北大到出版社当编辑已经好几年,经常天南地北地出差,免不了碰上几个校友。知姓名的,面熟的是少数。可只要他们提一句“过去看过你演戏”,我心里总要“坪”地撞一下,好像是发生了感情共振,忍不住要抓住对方,亲热地“侃”一番:那时我们在北大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