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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换人风波
这一天,一个叫吕明的学生敲开了我的办公室,吞吞吐吐说出了来意───他想参加县学生运动会的三级跳远比赛。
吕明的请求让我很惊讶,因为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的右腿有些小问题,平时走路不太明显,一跑起来就有点跛,怎么可能去完成难度比较大的三级跳呢?
看我不吭声,吕明很失望,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了他,答应给他想想办法。不为别的,我和他父亲都是教体育的,而且他父亲就是个跳远好手。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几个孩子玩水时发生了意外,他父亲救上了一个孩子,再去救吕明时却呛了水,再也没有起来。而吕明也是那次在水里被石头夹伤了脚,又耽误了治疗才弄成现在这样的。这孩子现在希望自己像父亲一样跳起来,我怎么能不帮这个忙呢?
一听我要换人,校长哭笑不得,三级跳难度高,每个学校也只有一个报名资格,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会跳的苏天报名,还指望着拿名次呢,怎么能让一个平时腿脚就不好的去换他?
一提到吕明的父亲,校长也叹了口气:“都说他是见义勇为,可黑灯瞎火的,谁也没见着他救的是哪个孩子呀。这都五六年了也没人承认……”
校长虽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可没有想到,苏天的爸爸却不干了。他在乡里开了一家鞋厂,据说省篮球队的都穿他厂子里生产的鞋。他开着车找到学校,亮开了财大气粗的嗓门,拍着桌子大吼着:“说好了让我儿子去跳的,我连教练都给找好了,我看谁敢换人!”
(二)目标沙坑
苏老板吹胡子瞪眼地喊了半天,看热闹的学生赶紧把苏天找来了。苏老板见到儿子更来劲了,说:“只要你想跳,就没人能让你下来,我还给乡里赞助了呢!”
可苏天却一指窗外:“吕明是我好朋友,他要跳,我得让给他。”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沙坑前一群学生正在看着吕明练习,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吕明的动作很规范,一定是他父亲从小就教过他,但是他的右腿毕竟有毛病,第一步起跳力气不够,第二步左腿跨步虽然不错,但第三步腾跃又差了,他跳了几回都失败了,还有两回摔了跟头,引起了围观同学的阵阵哄笑。
苏老板目瞪口呆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了,他想笑又怕儿子不高兴,忍了半天才说:“还以为换了什么高手,这孩子能走路就不错了,还想玩三级跳?别说拿名次,就是他能跳进沙坑里,我就……我就给你们学校捐五台电脑!”
他的话刺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少年组的三级跳起跳板离沙坑至少也得有七米远,到底怎么能行呢?
可是,苏老板的话刺激了在场的学生们,他们纷纷鼓励吕明接受挑战,连苏天也和吕明一伙,气得苏老板无可奈何,只好拍拍胸脯,保证说话算数。
一听说跳进沙坑能赢来五台电脑,校长都动了心思,他让我抓紧时间训练吕明。
第二天,在沙坑边上,没有一个孩子再起哄,都在给吕明加油,苏天更是把自己的护膝和护腕都给了他。我看着吕明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他:“别练了,第三跳要腾跃,你右腿力量弱,根本跃不起来,再怎么跳也进不了沙坑啊!”
吕明也明白这个道理,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苏天却有了主意,他让吕明试着用左脚起跳,虽说第二跳右脚的力度弱了点,但第三跳左脚用力蹬出去,果然比一开始远了不少。这下大家又看到了希望,吕明更是加倍努力,一直练到筋疲力尽为止。
(三)腾空而起
吕明训练得非常刻苦,距离跳进沙坑的目标也越来越近了,但时间不等人,运动会如期开幕。我知道他希望很小,只好安慰他重在参与。苏天报了百米赛跑,苏老板也来给儿子加油。苏天跑了个第三名,苏老板知道比赛结果喜滋滋地刚想走,可校长一把就扯住了他。
苏老板哈哈笑起来:“忘不了!”他看了看吕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再加个码,这孩子要真能跳进沙坑里,我再奖励给他两万块,怎么样?”
学生们不由一齐鼓起了掌。苏天从父亲的车里捧出了一双新鞋递给吕明,可吕明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只是盯着场上的沙坑出神,刚才有人打听了,这里的起跳板离沙坑有九米远,比他平时训练的还要远两米,难度更大了!
三级跳远的预赛终于开始了。桃花乡的观众和学生们都把目光聚集过来,希望吕明能争这口气。吕明第九个出场,他像平时训练时那样助跑,其他队的人看他跑起来有点跛,竟然哄笑起来,这下吕明受了影响,起跳时又用上了右脚,第三跳右脚的力度小,落地时摔倒了。我连忙过去扶起他,他的手擦破了皮,但他还是向为他加油的同学们挥挥手,同学们也立刻报以掌声,让那些起哄的人都没了声音。
第二次试跳的时候,吕明的情绪调整过来,他竟然超出了平时训练的水平,落地时距离沙坑只有半米,桃花村的人都为他惋惜,校长更是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容易,要是在咱学校的沙坑,肯定就跳进去了!”
只有最后一跳的机会了,我正想再给吕明指导一下,苏天又挤出了人群,他把那双运动鞋递了过来,看吕明还要拒绝,苏天急了:“你那双鞋是跑步的,我这双鞋才是跳远专用的!”我一听,苏天这孩子还真有心,一点不像他爸爸那样蛮横,我就劝吕明换上了鞋。
前几位运动员都结束了比赛,吕明进入决赛已经没有希望,但他还得为自己和学校的荣誉努力最后一跳。他站在起跑点上,同学们都拼命地喊着“加油!加油!”吕明终于跑了起来,他的左脚踏上跳板跳起来的时候,我的心就一震,这一跳比平时要高,有希望!再看他第二跳也比平时要好,第三跳左脚用力,更是有点腾空的架势,落地时脚尖擦着沙坑的边缘进去了,柔软的沙子让他很不适应,他立刻就向前栽倒了,但他真的跳进了沙坑!
“好啊!”全场都为这个跛脚的孩子欢呼起来,打赌输了的苏老板也不由跟着鼓起了掌。我和苏天兴奋地跑过去扶起吕明,可吕明却看了苏天一眼:“你这鞋……”
苏天脸一红,压低了声音说:“别嚷,我爸爸给篮球队的拉拉队设计的,他们穿上就跳得高,能表演扣篮。”我吃了一惊,苏天怎么这么希望他爸爸输?再看吕明,涨红了脸坚决地说:“这不能算,这得让你爸爸输多少钱?”
我赞赏地看着这个孩子,他正一路小跑到门口拦住了苏老板的车,把那双特制鞋递了过去。苏老板惊讶地张着嘴,好半天才说:“孩子,我听说你妈妈身体也不好,你家里需要钱!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去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我一听,这苏老板还挺仗义,但吕明摇了摇头:“妈妈说了,做人就得诚实,她说我爸就是这样的!”
苏老板呆了,他捧着鞋双手颤抖,竟然流下泪来,哽咽着说:“你这个孩子都比我懂事啊!”
原来五年前,吕明爸爸救的就是苏天。苏老板怕吕家没完没了地要钱,就不让苏天跟别人说这事。后来苏天上中学时,和吕明分到了一个班,而且还成了好朋友,他知道了吕明的身世,明白他就是救命恩人的儿子,所以时常帮助他。等到苏老板和吕明打了赌以后,他把实情告诉了爸爸,苏老板也想通过这事偷偷补偿一下,就让苏天把那双特制的弹跳鞋给吕明,还打算多出两万块钱的奖励。但现在,吕明的诚实让苏老板惭愧不已,他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几天以后,在苏老板的帮助下,吕明的妈妈找了一份轻松的工作。我们学校爱运动的孩子多了起来,特别是沙坑前,练习三级跳远的都得排队。吕明是副教练兼队员,他现在已经能轻松地跳进沙坑了。他和我说,有一天他要跳到沙坑的另一边,我相信他绝对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