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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遥远的地方住着一名四处行侠仗义的骑士,他有爱他的妻子和聪明的儿子。骑士很喜欢穿着盔甲自我欣赏,以至于人们渐渐忘了他不穿盔甲的样子。终于,妻子朱丽叶忍无可忍,提出抗议,妻儿跟盔甲二选一,否则,将永远离开他。骑士选择卸掉盔甲,但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
宫廷小丑乐乐告诉骑士:“有位法师可以帮你卸下盔甲。他叫墨林,住在森林里,他能让你变回自由人。”森林漫无边际,找到法师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在他将要绝望时,墨林出现了。
骑士对他说:“我一直在找你,都迷路好几个月了。”
“不是好几个月,是一生。盲目地四处奔走让人学不到任何东西,每个人都要偶尔停下自己的脚步。”墨林说。他给骑士一杯颜色古怪的水,示意他喝下。
“这是什么水?”骑士问。
“生活。”墨林回答。
“生活?”
“是的。这水难道不是第一口有点苦,然后越喝越觉得甘甜吗?生活的滋味就是如此。”
骑士渐渐恢复体力,想回家了。墨林提醒:“穿着盔甲回去是最糟糕的。虽然现在回去对妻儿来说可能是最温馨的礼物,可是礼物必须被接受才能叫礼物,否则只能成为别人的负担。”墨林让骑士写张字条,请鸽子丽贝卡送回去。
一星期后,丽贝卡带回一张空白字条——显然,妻子和儿子并不希望他回去。骑士哽咽着坐到地上,他对墨林说:“对不起,我像个懦夫!”
“不要说对不起,那是你卸下盔甲的第一步。”墨林的话让骑士很意外。
“我要怎样才能卸下盔甲呢?”骑士问。
墨林把他领到一条小径上,说:“这条路将把你带回到那个充满欺骗、贪婪、仇恨、恐惧和物质的世界。”然后又指向另一条狭窄而又陡峭的路,说:“这是真理之路,路途艰险,要经过三个城堡,但到达山顶之后,你会卸下盔甲。”
骑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理之路,和松鼠、丽贝卡一起,带着墨林给他的三把城堡大门的金钥匙出发了。
“进入城堡,就要学会里面的东西,否则永远找不到出路。”墨林法师临走前嘱咐,“你要学会认识自己,靠剑没办法赢得战斗。实在遇到过不去的难关,我会随叫随到。”
第二天清晨醒来,骑士突然发现自己的面甲碎了。
“多亏了你看到妻儿的空白信后哭出的眼泪。”丽贝卡道,“面甲生锈了,自然就碎了。”原来,沉重的悲伤能够融化盔甲。
来到沉默之堡,他发现这里没有门通往其他地方,而且异常安静。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孤单过。在这间房里,他大声自言自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骑士发现,他这辈子不停地说话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孤独。
这时,一个和他相同的声音打破寂静:“我想我一直都害怕孤独。”他开始思考,意识到自己把生命都浪费在谈论过去和将来的事情上了,从未享受过当下的生活。他静静地坐在壁炉前,开始倾听寂静。在大半生的时间里,他从没真正倾听过任何人或任何事,也从未认真听过妻子的倾诉。他后悔了,开始号啕大哭。
骑士哭了很久,眼泪打湿地毯,流进壁炉里,浸灭炉火,后来流满整个房间。这时,出现一扇门。他又发现了另一个跟马厩差不多大的房间。“为什么房间越来越小?”他大声问自己。
“因为你离内心的自我越来越近了。”一个声音回答。这个声音是另一个自己发出的,他叫萨姆。
骑士又累又困,沉沉地进入梦乡。醒来时,松鼠和丽贝卡正坐在他胸膛上。他发现头盔不见了。墨林出现了,告诉他:“你在城堡里待了很久,而萨姆是真实存在的。”他比骑士自称“我”的那个我更真实。骑士开始倾听那个真正的自我了。
骑士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知识之堡。
城堡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骑士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知识可以照亮你前进的路。”墙上的字闪烁着微光。萨姆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懂得越多,这里就越亮堂。”
“我想,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骑士大声回答。这时,四周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光亮。
松鼠又发现一行暗暗发光的字:“你是否把‘需要’错当成了‘爱’?”
想起从前,骑士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很不公平地对待妻子,泪水又悄然落下。是的,与其说他爱妻子,不如说他需要妻子。他希望对她的爱多过对她的需要,却不知该怎么做。他还发现,对儿子的需要同样多过对他的爱。原来,他一直都需要朱丽叶和儿子的爱,因为他根本没爱过自己!他出生入死,拯救无助少女,为善良的人们远征战斗,因为他需要这些人的爱,根本没爱过自己。连自己都不爱,根本没法去爱别人。他只是需要别人的爱,这反而成为去爱别人的阻碍。突然,一道美丽的光芒点亮混沌的黑暗。他终于领悟到真理就是爱,而自知是天底下最美的光芒。
丽贝卡领着骑士来到一面镜子前。在镜子里,他看到一个充满活力,眼神充满激情、仁慈、爱心、智慧的英俊男子。他终于明白,镜子里映出的一切一直隐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他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唤醒。美丽的光芒扩散开来,逐渐照亮整个城堡。现在,骑士身上只剩下胸甲了。
第二天,他们到达意志与勇气之堡。骑士信心满满地踏上吊桥,刚走到一半,就看见一条面目狰狞、闪着绿光、喷着火的巨龙飞了出来。骑士吓呆了。巨龙喊道:“我是怀疑与恐惧之龙。”
骑士下意识地拔剑,却抓了个空。丽贝卡告诉他:“墨林说过,自知能够杀死怀疑与恐惧之龙。”骑士却想逃跑。萨姆说:“不让自知接受意志与勇气的考验,怎么继续未来的生活?自知就是真理,真理比武器更强大。”
骑士深吸一口气,慢慢朝吊桥走去,一遍遍哼唱着:“恐惧怀疑皆幻想……”
巨龙喷出火舌,但骑士毫发无损。他步步向前,巨龙越来越小,最后竟变成青蛙那么小。骑士成功了,前行的路似乎更陡峭,但现在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快要到达山顶时,一块巨石挡住去路,上面写着:“即使整个宇宙都属于我,我也同样一无所有。不肯放弃已经拥有的,我又怎能探寻那未知的世界?”
骑士深吸一口气,想让脑子清醒清醒。他回想一生中始终不肯放弃的那些东西:声名、荣誉、信仰,还有他的判断准则。看着这块巨石,他吓了一跳:他紧紧抓住巨石是因为留恋生命,这也是自己始终不肯放弃的东西。难道必须放手,坠入那未知的无底深渊吗?
“你已经领悟到了,骑士,”萨姆说,“你必须放手。”骑士别无选择,放开双手,掉下悬崖,跌进记忆的无底深渊。他越坠越快,眩晕之中仿佛坠到心灵最深处。他第一次看清生命,并接受了一切。那一刻,他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或不幸而埋怨任何人任何事。想到这里,他感受到一种新的力量。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不再往下落,而是开始上升,越升越高。猛然间,他发现自己已站在高山顶上。
骑士双膝跪地,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心灵的泪水,很快,泪水把盔甲都融化了。骑士露出了笑容。他并不知道,此时,一道灿烂的光芒正照耀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