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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与雨季-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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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落在空漠的时间之弦上,激起久远之音,层层剥落了心间的锈迹。恍然间,我感到生命里有一种难以泯灭的怅惘,一种羞惭,它们像雨滴,会滴向另一个秋天同样孤寂的窗外。我感到死亡是一片辽阔的土地,没有人能够洞悉。当一位老师行将辞世时,我曾这样对他说。这固然是无以为助的安慰,却难道不是真实吗?
  
  骆驼行进着,没有人知道它们曾见过怎样辽远的事物。不久前在我居住的江南小镇上,当再次见到骆驼时,依然有什么唤起了记忆,它带着昔时的光华,就连周遭也被浸染得古雅静穆了。
  
  那时它伫立于大道的树荫下,神态昂然可并不让人觉得骄矜,却更似谆谆有度的问候。如果上前探看,还能感到它的目光里倒映着并未远逝的凄怆。那是一只成年的双峰驼,有着俊逸的深棕色毛发。当人们抱着孩子坐在骆驼脊背上照相的时候,我不禁心驰一些逝去的光景。曾看到过一张民国时期的图片,上面手牵骆驼的孩子的面庞别有遐思,如今,照片上的孩子与骆驼都已走远了。去日已多,来日亦长。生命像一场无穷之旅,我们看不到来时的地平线,亦不可见它隐没于沉静的暗处。
  
  骆驼停留了许多日,人们仍然从周遭不断赶来。由于临近一个村子就名为骆驼村,人们方从麻木间惊觉,这个村子的神秘命名与骆驼的关联如此真切。老人们常怀想那久已幽隐的旧事:当年一个家族曾从一个血腥的核心向江南迁徙,这迁徙的全部重量便负载在一支骆驼队身上。看着眼前的景象与昔日的契会,我不禁心驰旧时的雨季。
  
  他们说,那时父辈不知涉过几多艰险,几乎长夜兼程,甚至弱龄的骆驼亦负载了诸多家什。在浑然忘我的逃奔间,几只年老的骆驼相继死去了,只能将冗余的什物丢弃。涉江后,人与骆驼已然劳顿至极,进入雨季,更加滞重了。骆驼可以在沙石上滑翔般疾步如飞,在泥泞的江南却举步维艰。
  
  饥饿、困顿、寒冷……了无灯火的雨夜,血腥仍未与之相背而驰,耳际的喧嚷依然追逐着前方的宁静。可双腿再也走不动了,骆驼不断扑倒在地的巨响也让人感到,虽然它们隐潜的坚韧使其仍可前行,但体力已经趋近一个极限。于是在旷野里仅有的石庙前停了下来,与骆驼互相偎依着取暖。在骆驼的目光里,雨声变得那么温馨,雨季也带来了某种安全感。
  
  翌日清晨,方知抵达的是一方怎样的天地。周遭草木葱茏,远观三面有连绵的丘陵,耸立的峰峦正像是骆驼的脊背。唯一的缺口通达更远的群山,昨夜就是由那里进来的。很丰美的土地,大家决定在此重建家园,他们仍希望得到骆驼的援手。可不多日,这些突然回归静寂的骆驼先后死去了。
  
  为感念骆驼的劳苦,后来人们便一直称这栖息地为“骆驼村”。如今,当爬上覆盖着茶园与竹林的山峦,让人感到无以言传的温暖,其间充斥着一种雨水与泪水的交响。
  
  凭借着强壮的体格,骆驼被使用到了极致,且与马相比,骆驼也无需多少驯化。即便短时间内,它们或不及马的速度,可行进更稳健、更无边。马是需要歇息的,骆驼却看似从无倦怠,如果不是强令它们停下,那心灵之于远方的忠诚,会使之不趋易避难,不用驱策,总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这种动物那么温顺,几乎是全无戒心地来到人面前,做了所有能做的。从荒原僻野到城市间的广场、暗夜孤灯下的书桌,这里有着某种剥削,其间横亘的沟壑被无以言状的痛苦填满,而耸立其上的历史则当然不全是洁白正义的。很难设想,人类若无几种动物的援手会怎样。不用说一战期间曾击溃土耳其人的阿拉伯骑兵军可悯的骆驼之血,在十九世纪,被拓荒者从中东劫掠至澳大利亚用之垦荒的骆驼,当其哀咏被囚禁在海水的高墙间,更成为恒久蜷缩进历史角落的象征。
  
  即便在有了现代交通的今天,在如许贫瘠的角落骆驼亦未全副阙如,从炙热的撒哈拉荒漠到凄厉的蒙古戈壁。在印度与巴基斯坦,会看到穷苦人带着孩子在路边卖骆驼奶。在中东,阿拉伯人仍在用骆驼耕田。甚至,在非洲有一个骆驼移动图书馆!它们传递着某种优雅,那些负载着图书的骆驼队穿梭在不同村落间。
  
  正如在这个南方小镇上,骆驼站在那里,那么奇兀而寂寥。当最初的音声纷然散去,人们却对当下生活里骆驼的体温久已无感,就像忘却了来路上的许多风景一样。
  
  更不曾发觉,这人类的友伴与帮手,在很多方面都堪称楷模。可这改变了人类历史的生灵,对于它们,一切似乎是不确然的、延展的、敞开的。比之更辽阔的世界,这个世界与生命无非是一道缝隙。
  
  骆驼已然达至的人类未曾企及的世界,没有人知晓祖辈曾生活于北美的它们,缘何对远方独寄深情。这种从脱离母体起便会行走的生灵,别无祈求,只为迭次超越内心设定的里程碑,直到精疲力竭,扑地而终。这涌向巅峰的极致惯性,几乎总是幻化为难以构想的图景:即便白骨累累,它们也会变形继而潜行,直抵上帝的慈爱之手。它们竟然可以走那么远,远远超越了人们的视界。当年,从阿拉斯加朝向亚洲的行进定然是很艰危的,只能在隆冬穿越白令海峡。今天,骆驼的化石不仅在美国,即便在各趋一极的中南美与北极最北端的埃尔斯米尔岛亦历历可辨,其生之执念于此可见。可那时北美还寂无人群的喧嚷,它们本可以安宁地度过诸多世纪的。如何赋予这重大的迁徙之举以深意呢?为了深究穷竭未知的世界,却不辞穿越险绝之境,以致后来人们以为它们是为荒漠而生的。可与其说骆驼是荒漠之魂,不如说是人们为穿越壁垒的奴役之所需。当然,荒漠世界正应和了骆驼沉雄刚毅的姿影,总是趋近无限的地平线亦正是其心灵的象征。一种栖居的生活不能让它们满足,一种总在出发的状态亦让其激动。即使不在囚禁里,它们感到的仍是不自由,故而只有不断踏上新土地,生命的水流才渐趋幽邃了。
  
  没有什么能囚禁一颗自由的心灵,默然的潜行,穿越历史的血腥地带,固执地寻索著洗净自己屈辱的水。囚徒的窗外,心灵依然会出发,尤其在雨季。当雨声掩埋了人们的叹息,那情形仿佛总昭示着远处喧响的足音。骆驼队仍然在向远方行进,朝向恒久敞开的地平线,以其心灵的全部热忱,为生之意义不断做出卓然高远的批注。纵然险象环生,我们星球上所有生命体间最具象的堂·吉诃德,却从不失审慎,当风暴来临前,竟能预知从而伏下来。
  
  对于它们,生命无异一场梦境之旅,它们期待相逢,与明日,或许还有昔时。因为它们的思维如此契合于一种艺术精神,仿佛从最初就被赋予了必然会唱出一支凄婉之歌方有的激动,而这激动也必然要经过漫长跋涉方能平息。如同艺术家在语言的山脊上探险,它们最初就预设了艰险,却从不畏惧。当它们低头,目睹无边绵密的泥沙迅疾掠过,如同迫近星际的数列,世界的无穷便尽显其间了。这往往在噩梦间才出现的惊惧让它们疯狂。如此癫狂,如此趋于无限,生命的自由意志必须贯彻。从来没有完成的诗歌,元气淋漓的诗歌是不断向前延拓的。人们所见之任何风景亦无非是一幅巨画上的片段而已。然而,对伟大的诗歌恒久追索不正是于事物之本源作无穷的回归吗?在骆驼通往巅峰的回眸间,旧时一览无余,这个世界充满的并非全然是不可逆的回声,在巅峰之上相遇的或正是最初的童年。而为了这一高贵的追忆,为重逢失落的岁月,它们甘冒生命的大风险;无限迫近丰饶的渴念,亦使它们几乎要穿越一切壁垒与极限。倘若生的未知与广袤已然让它们深感惊异而欲探知,那么死亡就更辽阔而陌异,让之惊奇。故而,它们于死亡更怀着超凡的激情,竭力要从生之囚禁里迭次突围,驰骋而去。
  
  这冲击着生之边界的持久信念,夹杂着生命里最隐秘的情感与心灵的原始喧嚣,覆盖了这雨季。而听着这深晚的雨声,也便知道骆驼仍然在行进着,便知道古远的栀子花瓣仍在垂落,了无归属。不管骆驼队行进了多么久远,旧时的事物仍历历在目。那个旧时雨季窗前的你也仍在。还是很小的时候,每当雨季,我总是想,自己是被嵌入了一个木壳,向着空疏的世界漂流,一个不知其名的沉静季节。
  
  有多少次,在雨声里睡去,自己曾看到了可能的远方。为了更远处洁白的土地,当骆驼的步履踏上梦境的边陲,羞愧其不可消泯,这几乎总是与窗外的雨声同臻一境。雨声并不寂寥,那从最初的生命里迸发的歌声,已然没有边界。
  
  在这长夜不休的雨声里,忆及老师渐趋凝滞的声音,同时我也洞见到埋伏着的勃勃生机。这不息的步履与雨声之间的映射如此炽热,对于我,雨季之于奔赴无穷的骆驼队,果真是镜子吗?不,这甚至不是比喻,即便它饱含诗质。可在一个无限与自由的坐标系间,当折射事物的水散去,真实的世界恍然屹立,雨季本身便是骆驼队从远方赶来。
  
  雨季是骆驼队从远方跋涉而来,是庸常贫乏的一种沦陷,它将旧时几缕温情的余晖嵌入童话的果壳,唤起庄严的追忆。
  
  我需要这沉潜的状态,为了真正的思索,或便为了重温一个人,需要非凡的专注。秋天就是这样的,雨季亦然,当置身它看似喧嚣却无限静寂的果实里,便如同一根沉思之针扎进了静谧的木头内部。我喜欢雨季,悠长的、让纤毫毕露的羞惭,亦可埋身雨水里。正是这些时日方可应对來日无限的阳光炙热。因为骆驼队是向着很远的地方行进的,对于这必然要唱出质朴、圣洁、悠远歌声的生命体,道路之深邃与艰险,更多的或许还是烈日炎炎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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