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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我独自提着鸡,沿着布满野兽足迹的铁山古河道回安云大队。突然,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只狐狸正在垂死挣扎。它口吐白沫,肩胛抽搐,似乎中了毒。
我将手中的大公鸡搁在身旁一棵黄桷树下,公鸡用细麻绳绑着腿和翅膀,跑不动的。然后,我解下裤带绾成圈,朝它走去。我举起裤带圈刚要往狐狸的脖颈套去,突然,狐狸“活”过来了,一挺腰,麻利地翻起身,一溜烟从我的眼皮下蹿出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鸡恐惧的啼叫,我赶紧扭头望去,只见一只母狐狸正在咬我的大公鸡。我弯腰想捡块石头扔过去,母狐狸叼住鸡脖子,朝干枯的古河道一溜烟地奔跑而去。而那只诈死的公狐狸兜了个圈,在对岸与偷鸡的母狐狸胜利会合,并肩而行。
数月后的一天早晨,我到古河道去砍柴,在一棵枯倒的大树前,我用柴刀拨开蒿草,突然,一只狐狸“嗖”的一声从树根下一个幽深的洞里蹿了出来。这家伙逃到离我二十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像被藤蔓绊住了腿一样,重重跌了一跤。
我一眼就看穿它是在故伎重演,要引诱我前去捉它,这洞肯定就是它的巢穴,母狐狸十有八九还待在洞里头。我冷笑一声,非但不去追公狐狸,还朝树洞逼近了两步,举起雪亮的柴刀,守候在洞口!
过了一会儿,公狐狸大概明白它的骗术骗不了我,就把那只吊起来的后腿放了下来,蹲在地上,怔怔地望着我,眼神悲哀,显得忧心如焚。
突然,公狐狸声嘶力竭地嚎了一声,纵身一跃,向一棵小树撞去。“咚”的一声,它的半张脸撞在小树的树干上,右脸从眼皮到下巴被粗糙的树皮擦得血肉模糊。我的视线被它疯狂的行为吸引住,忽然听见“嗖”的一声,一条红色的身影趁我不备从树洞里蹿了出来。
母狐狸蹿上土丘,停顿了一下,把叼着的那团粉红色的东西轻轻地吐在地上,这时我才看清原来是只小狐狸。原来,树洞里藏着一窝小狐狸!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洞口仔细地听着,里头果然有“咿咿呀呀”的吵闹声。
在我听动静的当儿,公狐狸叫得又急又狠,拼命地蹦跳,不断地用爪子撕脸上和胸脯上的伤口,弄得满身都是血。我明白,公狐狸是要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它的身上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得慌,有点不忍心再继续趴在树洞上,于是站了起来。公狐狸这才稍微安静了些。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时,土丘背后的灌木丛里,传来母狐狸的嚎叫声,那叫声似乎含有某种命令的意味。
我看见,公狐狸支棱起耳朵,凝神听着,突然,它举起一只前腿,将膝盖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咬下去。我虽然隔着十几米,也清晰地听到骨头被牙齿咬碎的“咔嚓咔嚓”声,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一会儿,那条腿便被咬脱了骱,皮肉还相连着,那截小腿在空中晃荡,就像丝连着的一块藕。它好像还怕我不相信它会把自己的腿咬断似的,再次叼住那截已经折断了的小腿,用力撕扯,那截小腿终于被它像拆零件似的拆下来了,露出白森森的腿骨,血喷射性地溢出来,把它面前的一片青草都打湿了。
我心里很明白,公狐狸现在所做的一切仍然是一种骗术。它想用自残的方式骗我离开树洞,好让母狐狸一只一只把小狐狸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终于,灌木丛中传来母狐狸幽幽的叫声,声调平缓,犹如寄出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公狐狸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它昂起头挺起腰,似乎要结束这场引诱我追击的游戏,刹那间“活”过来,飞也似的蹿进灌木丛去与母狐狸和小狐狸们团聚。可是,它只做了个要蹿跳的样子,突然栽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