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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岁末,被太多的感动沉浸,新的一年,我想活在希望里,不再流泪。
如许多的感动之后,除了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好人之外,却怕再被感动,总觉得有一种苦楚难以面对,仿佛一个举重运动员,去举一个终究要被压垮的重量——无奈总是让人悲观。光阴的脚步刚刚跨入新的一年,在一个叫赵秀花的女孩面前,泪水仍然悄悄濡湿了眼角。
感动的叙述已经艰难,艰难的沉重总是让人下意识地沉默。藏起了悲欢,藏起了言语,就是怕说出了心碎,就是怕觉察到无力。可在这个从未表达自己的小女孩面前,在这个只将爱化作行动、只用行动挽救的小女孩面前,应该有一种表达——表达我们的感动,表达我们的羞愧。
然后,哭也可以,行动也可以。
这个叫赵秀花的女孩,只有十二岁,父亲智障,母亲患有精神病。女孩七岁起即撑起家庭生活重担。去年2月,九岁的弟弟患上了肾功能衰竭综合征。女孩在卖掉家里一切能卖钱的东西后,带着弟弟走上求医之路,先后二十次往返长沙,许多路程,都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
多少孤苦无依,说不出来,因为以后也许还得靠她这样去走;多少风餐露宿,不想说了,因为以后也许还得靠她这样去过。在这个小女孩面前,有多少感动就有多少羞愧。
我不知道,一个父亲智障、母亲患有精神病的家庭,其基本生活保障从何而来。这个家庭的孩子,既缺乏家庭的保障,又缺乏社会的救助,其境遇的悲情是不是双重的?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既担负起对自己的责任,又担负起对家庭的责任,其力量是不是双重的?
一个孩子在患重病之后,没有任何的保障,这是不是我们医疗保障体系的羞愧?而由一个最柔弱的肩膀来承担只有全社会才能承担的救助责任,这是不是社会救助体系的羞愧?当一个小女孩在竭尽自己所能之后,举着“天下好心人,请救我弟弟一命!”的牌子,牵着弟弟走在漫漫的求医路上,有一种力量让我们羞愧难当。
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将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她把弟弟揣在了胸口,而我们却让她独自行走在她难以经受的风雨里。
当她与弟弟忍饥挨饿之时,当她流浪于城市的广场,在寒夜流着泪抚摸弟弟胀痛的肚皮,让他入睡,当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幼小的弟弟,所有社会应该承担起的责任,所有可以呵护她的人们,是不是都已睡着?
这世界总有一些东西让你悲从中来,忍不住,躲不掉;这世界总有一些东西让你无怨无悔,站定了,挺直了。
我们现在大多数所谓的“感动”,总是只满足于事后的发掘,而不是事前的保障与当时的救助。当我们面对这个小女孩时,我总在想,天底下是不是还有这样的遭遇在生成?天底下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孩子在承担?而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掮住沉重的闸门,放他们到轻松快乐的地方去?当这个小女孩用乞讨实现她对弟弟的救助时,我觉得我们许多袖手旁观的理由,社会体系中视而不见的理由,都已失去了重量。
有多少感动就有多少羞愧,因为我们感动于别人所承担的,恰恰是我们没有去做,或者说恰恰是社会的缺陷所在。
小女孩救弟的过程中,我们也看到了她的邻居以及社会许多好心人的救助,在女孩最难忘的记忆中,就有“一位阿姨”曾在他们饿了三天后的困境中,拿出了四个橘子和一个苹果给他们吃,并给了他们二百元钱。新闻见报后,我们的读者也在自发地捐款捐物,我们惟一希望的,是这个社会所有责任的承担,所有爱心的付出,能形成一个强大的合力,让所有的缺陷不再留下缝隙。